来源：富阳日报
如果说4月火了“健身操”，5月火了“露营”，那么近几个月持续火爆的，就是“后备厢经济”。在刚刚过去的端午假期，“后备厢市集”已如雨后春笋般占据各个城市的街头巷尾，成为点亮城市夜经济的新角色。从咖啡、甜点、烧烤，到鲜花、玩具、日用品等等，后备厢市集上应有尽有，更新奇的是，如今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不是摆在宽大的货车里，而是挤在私家车的后备厢中，或由后备厢延伸至街道，映入消费者眼帘。
“没想到方寸之地，竟也能做出如此大生意？”对于“后备厢经济”的爆火，不少支持者表示看好，认为它给疫情下的城市增添了不少活力与“烟火气”。但与此同时，反对者们也因“后备厢经济”带来的交通、环境及监管问题，坚决要求禁止。甚至在前段时间，不少城市选择“一刀切”，关停了“后备厢市集”。
“后备厢市集”到底该关停还是该鼓励？“后备厢经济”所面临的监管难题能解决吗？对此，深耕旅游研究领域的浙江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周永广围绕上述话题作出解答。
此后备厢经济不能称作“后备厢经济”
对于如今被各界人士广泛热议的“后备厢经济”，周永广表示，它只是后备厢短暂应对疫情影响的一种行为，并不能称作“后备厢经济”。“在旅游行业，我们最初讲的‘后备厢经济’是因旅游扶贫而产生，是指一些游客下乡时带一箱书籍或旧衣服给村民，回来时后备厢里塞满了在村里买的农副产品。那时候的‘后备厢经济’和如今大家热议的‘后备厢经济’在概念上迥然不同。”
周永广解释，当前火起来的“后备厢经济”是指很多创业者、失业者或是家庭相对不富裕的群体，为了创业或赚钱，开着私家车到街边或公园里，以车子后备厢为店铺，卖咖啡、烧烤、甜点等，从而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后备厢市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新冠疫情对中国经济的巨大打击下出现的最原始的一种经济行为，是市场经济的一种返祖现象，同样也是一种降维行为。因为在后备厢经济的整个过程中，经营业主们无需缴纳店铺租金，有车即可随时随地营业，且相对较易盈利。但与传统店铺相比，它没有信用约束，也没有相应的营业执照管理，更没有对忠诚顾客或者说“回头客”的追求，所以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称不上是一种经济，只能算是某几类群体以后备厢摆摊短暂应对疫情影响的一种行为。
后备厢市集隐患重重，能“一刀切”吗？
如今已进入夏季，每逢夜幕降临，走出家门散步消暑，在路边择一小吃铺子，与家人朋友坐下来吃吃美食、聊聊天，舒缓一天工作下来的疲惫，是当前很多市民的惬意选择。因此，当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出现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后备厢市集时，大多数市民都被这一新颖的“快闪”店铺所吸引，还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产生了想要加入后备厢摆摊队伍的冲动。
在他们看来，这种新兴的经营方式，既有趣好玩、能赚钱，又能缩短社交距离、认识很多新朋友。最关键的是，经营成本不高，即便卖不出去东西，也不会承受太大损失。这样的想法，让国内“后备厢摆摊”大军日益庞大，但城市的夜经济是点亮了，一系列隐患与问题也随之而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交通与环境问题。每到夜里，大量的私家车如大潮般涌入城市的街道摆摊，游客们蜂拥而至，在道路的两边与中央不停穿梭，造成交通严重堵塞，过往的车辆无法通行，导致交警部门持续收到投诉。更可怕的是，天一亮，后备厢市集所到之处，遍地都是油污、垃圾，城市的整洁面容一夜被毁，保洁工作人员怨声载道。
为了在短时间快速恢复交通与环境，一些城市索性选择“一刀切”，在一些街道设置硬隔离，阻断机动车进出，禁止“后备厢摆摊”。
但对于这类做法，周永广并不认同。在他看来，城市管理部门应该要从实际出发，对“后备厢摆摊”行为多一些宽容，而不是“快刀斩乱麻”，方便了监管，却伤了老百姓的心。
“如今，突如其来的疫情给经济带来了巨大冲击，老百姓的生活也因此面临重大转变，城市监管部门要时刻体察人民的实际生活是否遇到困难，并给予困难群体适当的宽容，而不是‘伤口撒盐’。因为城市成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的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实现共同富裕。”
周永广表示，后备厢市集其实并非孤例，与其类似的跳蚤市场、地摊经济等在国内外也广为存在。例如，当前在国外仍然火爆的跳蚤市场不仅配套成熟，还被打造成了旅游观光景点；与跳蚤市场相关的后院经济在国外也非常流行，很多家庭都在自家的别墅后院里卖二手商品；再如，改革开放之初靠地摊经济发展起来的中国义乌小商品市场，对于当时交通不便且无生产优势的义乌来说，能形成这样一个国际性商品交易中心，堪称“奇迹”。而奇迹的背后，离不开当时义乌城市管理部门对地摊经济的宽容。
“试想，如果当初他们选择的是‘一刀切’，禁止农民进城卖小商品，断了老百姓谋生的路子，还会有今天走向全世界的义乌小商品市场和富裕的义乌人民吗？”周永广说。
有效监管不是难题，要用好“禁止”与“鼓励”
以老百姓的利益为中心，对后备厢摆摊行为宽容，就意味着，监管将面临更大压力。且更大的问题是，“后备厢市集”所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最终该由谁来监管。
后备厢市集可能引发的，不只是交通与环境问题，还有无执照、诚信经营、定价不合理、货物质量与食品安全等问题。消费者一旦与商家产生纠纷或冲突，就面临维权困境。这一系列问题，需要多个监管部门来解决，进而导致“多头监管”难题出现。
据相关专业人士透露，对城管部门而言，后备厢市集虽然是占道经营，但这些机动车占道的源头是违停，因此该由交管部门管；对交管部门而言，后备厢市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且他们找的下一个摆摊地不一定处于违停范围；对市场监管部门而言，他们负责的是场所固定的、有门面的食品经营者，但后备厢市集的本质是流动摊贩，所以食品安全只能靠摊主自觉。由此来看，后备厢市集的有效监管难道只能演化为一道无解题吗？
“当然不是。”周永广表示，“只要结合实际，分类治理，用好‘禁止’与‘鼓励’各个击破，有效监管便不是难题。”他认为，城市里需要“烟火气”，户外经营是值得鼓励与提倡的，但流动摆摊行为应该禁止。
“我们曾向杭州市政府提出过这方面的管理办法，叫‘鼓励户外经营，禁止无证（流动）摊贩’，当时主要是因为城区里的户外经营影响环境，所以出此办法，但禁掉后整条街都变冷清了。”
“为此，我们鼓励有店铺的商家在晚上占道经营，这样整体的夜经济氛围又起来了。而我们这个管理办法的目的其实就是让经营行为可追溯，如果出现有毒有害食品，能够精准找到经营者承担责任。”周永广表示，后备厢经济亦可借鉴类似管理办法。具体而言，监管部门需要抓住三个关键。
第一，允许低收入人群通过摆摊提升收入，但前提是携带相关证明；第二，对于疫情期间实体店铺经营遭遇冲击的商家，允许其占道经营，但同样需携带营业执照，从而保证其经营行为可追溯；第三，严格禁止食品户外摆摊经营。因为我国食品卫生安全要求极高，户外摆摊经营者通常难以达到，如果不严格禁止，再过一段时间，将过期食品掺杂在食物中、以老鼠肉冒充羊肉等各类食品安全问题可能涌现，给消费者的生命健康安全带来严重威胁。
“后备厢经济”启示：在创新中求发展
从地摊经济到露营经济，再到后备厢经济，每一项新业态的出现，几乎都会带来不一样的便利与机遇，但机遇中往往也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冲击与考验，尤其是对城市经营与管理的考验。
“无论外界如何变化，从创新中求发展，自始至终是城市经营和管理的出发点。”周永广表示，“后备厢经济”所带来的管理启示，就是要以人民的利益为中心，去考虑未来城市的发展，这也是从创新中求发展的核心要义。
为了突出从创新中求发展的重要性，周永广在采访中分享了这样一个案例：30多年以前，泡沫经济的破灭使得整个日本社会发展停滞，为了提振经济，在管理上极为细致的日本政府改变了严格的规制管理做法，创新性地降低相关规制的强度，以规制缓和降低社会运行成本。
数十年过后，规制缓和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不仅让日本经济少了很多壁垒，形成了许多大市场，还大大促进了流通，提振了整个经济。
周永广认为，后备厢经济的出现，的确对我国当前的社会规则带来了不小冲击，但若是从多方面认识后备厢经济，考虑人民利益，从创新中求发展，城市经营和管理的水平也将迎来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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