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太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茅忠群的办公室墙上，挂着几个极为显眼的大字——“无为而无不为”。这句话来自《老子》，茅忠群常常以它来提醒自己。大致意思是：企业家只要能做到不妄为，也就能做到无所不为了。
在西方式管理盛行的当下，以这样的理念管理企业实属特别。
茅忠群常常戏称自己是“半本《论语》治方太”，在企业家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另类”。除了设立了全国首家企业孔子堂，方太还主张并践行“义利合一、以义胜利”。
在追求“利润第一”的大多数企业眼中，这简直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奇特。那么，从专业学术的角度来看，“方太管理模式”究竟是好是坏？可学吗？
浙商研究是浙江大学管理学院的特色之一。近日，浙大管院、浙大全球浙商研究院的学者一行走进了方太集团，出席了“中西合璧 迈向伟大”方太管理研讨论坛，探讨方太中西合璧的独特管理模式。
方太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茅忠群介绍方太文化
“方太模式”是怎样炼成的？
方太从2008年起全面导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此完善内部已有的西式管理制度。11年来，方太文化经历了数次升级迭代，初步形成了比较完整的系统。方太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茅忠群在研讨会上分享了方太的探索经验和成果。
据茅忠群介绍，方太的前10年一直在学西方管理。直到2002年，他EMBA毕业后发现：世界上任何一个强国的管理，都要根植于本土文化的基础上。中华有5000年文明，中国将来的企业管理模式肯定会向日式管理借鉴，走本土文化与西式管理的融合之路。
茅忠群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中国企业大多处于缺乏信仰、价值观的状态，导致制度很难落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员工首先想到的是发现制度的漏洞，钻空子。没有价值观，光靠制度，管理很难落地；只有价值观，没有制度，价值观就在空中飘，必须是两者相结合，才能真正有效。
而在多年的努力下，方太已经摸索出了一条“中学明道，西学优术，中西合璧，以道御术”的现代儒家管理模式。其中，“术”指的是西方管理，比如具体的管理方法、制度、流程、工具等；而所谓的“道”，指的是中国儒家思想。其实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有这种经营之道，这就是“义利合一”和“以义胜利”，如果归结为一点，就叫“以心为本”。
“义利合一”就是企业只要去做符合道义的事情，那么这个利就在其中。当然这是比较高的境界，如果稍微降低一点，那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以道御术，其实是一条以自律为主、制度为辅的经营管理之路。
在11年的践行中，方太也摸索出了不少“以道御术”的具体做法。比如在传统文化启发下方太所形成的特殊“末位淘汰制”：对于考核结果第1次排在最后3%至5%的员工提出警告，对于连续2次排在末位的员工进行换岗、降级或淘汰；如果员工的价值观考核不达标，直接考虑劝退。方太不采取将排名最后10%的员工直接淘汰的西式管理制度，更不照搬日本企业的终身雇佣制，在绩效管理上符合不偏不倚的“中道”，既给员工安全感与归属感，也不影响工作效率。
“中西合璧迈向伟大”方太管理研讨论坛与会者合影
方太模式可学吗？学者这样说
导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前4年，员工违纪行为逐年下降50%；连续8年被评为厨电行业消费者“首选品牌”；员工敬业度达到87分，被著名咨询公司怡安翰威特授予中国区最佳雇主“文化匠心”奖；方太集团在专业厨电领域率先成为第一家营收破百亿的企业……
但这样的管理模式，从专业学术的角度来看究竟怎样？可以复制吗？
邬爱其，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教授、浙江大学全球浙商研究院副院长
方太文化有普世性，其他企业可以学习；同时方太也是孤独的，其他企业也许学不了。
我认为，方太是理想的务实主义者。其品牌定位从“厨房专家”转变为“高端厨电领导者”，此后又提出“因爱伟大”（代表方太脱离业务层面走向价值观层面）的品牌主张，这种演变符合管理学“定位要立足现实，且要超越现实”。
可以预测，未来的方太将不只是厨电公司，而会进化成品牌文化公司。
窦军生，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教授、MBA教育中心主任
方太案例给中国企业家的重要启示是：中国企业家应该有文化自信，儒家文化本身就是一种管理文化。
茅忠群认为，企业家在文化导入前一定要扪心自问：导入文化究竟是为了利他，还是利己？2008年，他只觉得应该与员工分享优秀传统文化，还未考虑如何将其与企业管理相结合。11年来，这份初心不改底色。
“我们几乎什么方法都试过，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关爱和教育这两点。”茅忠群介绍，倡导企业文化不是为了控制，如果没有真正的关爱，员工的心门无法打开；但关爱是为了进一步教育，就如父母不能溺爱子女。
“培训是开发知识和技能的工程，若是这样看，我们从小到大的学习都是培训，缺少对心灵的启发。”茅忠群进一步说，教育则是开发心灵的工程，其目的是让员工获得真正幸福圆满的人生，即“物质精神双丰收，事业生命双成长”；企业不能只满足员工的物质和职业追求，还要帮助员工获得生命与心性的成长。
高山流水，得遇知音。“求同存异地看，世界上各种文化的表达方式虽然不同，但都至少有两个共同点——爱与幸福。”茅忠群说道。
东西方都有价值理念层面的“道”和方法技术层面的“术”，都可以为企业所用，但“术”必须积极正向。
张钢，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教授
无需刻意分别“东西方”概念，当各国卓越企业追求超越利润的使命、愿景、价值观时，都是有交集的。
陈凌，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教授、浙江大学全球浙商研究院副院长
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曾说过，21世纪，中国将与世界分享管理的奥秘。而方太，或许能成为带动中西合璧管理模式在世界占据重要位置的主角。
魏江，浙江大学管理学院院长、浙江大学全球浙商研究院院长
一流的管理学院一定要与优秀企业家同行，因为管理学是应用型学科，面向实际问题。但如何去做好这种同行，管理的道和术应该如何承接、落地？今天，我们结合各自的研究背景一起探讨方太文化，就是很好的形式。
茅忠群表示，方太文化将进行持续探索和完善，并向其他企业进行分享和推广。“初步计划，未来10年要影响10万名企业家。”
